北京有家只开3年的酒吧,进去唱过歌的草根
来源:宅总有理zmrben
“话语停止的地方,
就是音乐的开始。”
——作家·霍夫曼
「逝于年6月25日」
代表作品:
《胡桃夹子和鼠王》
……
01.矮大紧的悲叹
年前后,矮大紧的人生发生巨变。他先是在上海石库门阁楼里写出处女作《逃出城市》,紧接着组了“零点阳光乐队”,然后流浪、退学、失恋、考研,在苦涩爱情的落幕声中写下《同桌的你》。
年,老狼毕业下乡给人装电机,拿到第一笔工资,请高晓松吃饭。那天大紧喝大了,回去路上拉着老狼的不撒手,痛哭流涕道:
“哥们儿写了那么多歌,谁听啊?”
万万没想到,一缕春风吹进大紧人生。3年后,老狼在大学生晚会上唱《同桌》,红遍全国。两人翻身做了命运主人。
「大学生晚会上的狼哥」
老狼的出场费,一度飙升到3万。直到多年后,狼哥惭愧道,自己占了大便宜:
“其实当年《校园民谣1》那张专辑里还有很多优秀歌手,结果就我一个红了。”
这话不假,除了老狼,当年一起唱校谣的,还有郁冬这种大才子,还有把大家小样到处推荐的热心战友沈庆。可除了老狼,这些名字都被遗忘在了华语乐坛的角落里。没办法,那时内地就三家唱片公司,还是外资的,谁想出唱片赚名气,全靠命运垂青。
也别说沈庆了,隔壁的北大,当年也效仿清华出了张《没有围墙的校园》,丢到市场上,一点声响也没有。怪谁呢?
咱们真格基金的徐小平老师,代表作《星期天》就收录在那张北大合集中,万般无奈没有火,只好去美国刷盘子。后来还是不甘心,回国自己砸钱创办音像公司,出了一张《洋插队情歌》。很不幸,徐老师的心血,被遗忘在了华语乐坛的角落里。从此再也没能回到歌坛。
「北大徐小平老师的心血」
徐老师虽然退出了文艺界,却成为了我国独立音乐人的先驱。自己写、自己出、自己卖这种壮举,当时有几个搞音乐的人敢干?
作品上,徐老师输了。
勇气上,徐老师却赢了。
那是年,如果徐小平当年没有灰溜溜地飞回加拿大,再在北京坚持个七八年,说不定会混进北京的民谣圈子。
至少,会在河酒吧碰到一个叫罗永浩的男人。
02.北京最传奇的酒吧
高晓松被关在石库门那年,曾在青海运输公司上班的张佺,正在歌厅里给人弹贝斯。张佺是80年代末被吉他打动的。从此离开单位,开始玩音乐。在歌厅,他遇到了兰州棉服厂的小索。两人一见如故,相约到成都、杭州谋生。
年,两人厌倦了伴奏,想做一点属于自己的音乐。于是乎,他们在西湖边成立了一支民谣乐队,取名为“野孩子”。
也正是在西湖边上,张佺乡愁零落,写下了那曲催人泪下的《黄河谣》。
和崔健那拨人受欧美摇滚影响不同,张佺和小索数次回到大西北故乡挖掘民歌,从中汲取营养。年,两人决定北漂,住进了地下室。没有生活保障,也不知明天如何,为此,他们写出了那首《生活在地下》。
「张佺和小索」
在北京完成首演后,两人回兰州演出。唱起“花儿”改编的民谣,把台下两位青年给震住了。他们一个叫郭龙,一个叫张玮玮。
很快,他俩就加入“野孩子”。音乐专业出身的张玮玮寻到北京时,张佺问他会不会手风琴。其实不会,但为加入,张口就来,然后一晚上把手风琴练会了。此后,他便混在北京,跟在小索屁股后面转悠。
千禧年后,野孩子的生活有了改善,差不多能吃上饱饭了。于是大家想办法借钱盘了一家小画廊,开了一家“河酒吧”。开酒吧的目的很简单,一是为了大家有一个稳定的排练场所,二是为了有稳定的收入保证生活。
河酒吧开业那天,野孩子唱了《黄河谣》。彼时,北京很多酒吧都是暴发户聚集地,土财主花钱,让歌手唱流行歌。但在河酒吧,观众只能喝酒、听歌,不允许摇骰子。相当于livehouse的雏形。没想到这一搞,没有引来多少财大气粗的顾客,把北京一大批独立音乐人和文化人吸引来了。
这其中,就包括并不仅限于周云蓬、万晓利、小河、布衣乐队和左小祖咒…
这帮人有一个共同特点,就是穷。
周云蓬年到北京时,住80块钱一个月的房子。然后背着吉他,卷一张大饼去街头卖唱,从早唱到晚。如果运气好,就能喝一瓶啤酒,吃上一顿猪头肉。
运气不好,就只能空着肚子回去。
「河酒吧的大神们」
本来在酒厂上班的万晓利,自95年开始,每年都要进京找唱片公司推荐自己的唱作。连续三年无果,最后一咬牙,带着妻女北漂,在颐和园边上租了间很小的房子,四处唱酒吧谋生,利用零散时间搞创作。
好几年里,他带着20多首作品奔波于各大唱片公司,无果。在生活压力下,不得不全心投入到卖唱工作中,最后走进了河酒吧。
后来,他和小河搬到房租便宜的天通苑,每天赶3个小时车到三里屯唱歌。晚上只能坐出租回去。好多时候唱一天,都不够车钱的。
可他们收获了一生中最大的快乐。
03.河酒吧之伤
众所周知,刘烨的老婆,叫安娜。
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,安娜曾是河酒吧的历史见证人。千禧年之初,安娜在北京学习,偶然闯入河酒吧,随后跟这帮人混在一起。
当年河酒吧是一代文青聚集圣地。
观众里有个稚嫩的胖子,就是老罗。
那几年,安娜亲眼目睹了野孩子和万晓利、小河们“癫狂”的卖艺生活,也看到了他们是如何一步步从乌托邦中醒来的。
河酒吧盛名在外后,很多独立民谣、摇滚乐手都来演出。拿周云蓬的话说,如果没在河酒吧演出过,那你根本没脸出去见人。
「第一代“野孩子”」
随着来往频繁,张佺、小索、张玮玮、万晓利、小河这些日后民谣圈的大佬,关系日渐亲密。每天在一起吃饭、喝酒。顾客散去,就把桌子拼到一起,唱歌、跳舞,直到天亮。钱没赚到,但有无穷的快乐。
那时,安娜给他们带国外唱片,教他们唱《辛德勒的名单》的片尾曲。张玮玮说,如果能在河酒吧过完这一生,会是莫大的幸福。
小索是聚拢这帮人的灵魂人物。小索好客,当年北漂的音乐人没地方住,就跑去他家睡。逢年过节,都是他组织聚会。年大年三十,这帮人坐在一起彻夜高歌,转圈舞蹈。安娜给他们拍了好多照片。
但好梦,终究是要散的。
由于经营压力,“野孩子”创作和排练时间越来越少。张佺喜欢这帮朋友,但心里越来越矛盾。来北京不是为了热闹,是为了做音乐,可创作基本停滞了。恰好他参加雪山音乐节,觉得云南不错,想去看看。
渐渐地,河酒吧张佺去得少了。加之生意不景气,就和小索商量把它卖掉。
非典加速了乌托邦的消失。
随后,“河酒吧”转手,野孩子解散,张佺准备去云南发展。可谁也没想到,就在这时,小索突然患癌去世。这一灵魂人物的离去,瞬间把大家从短暂的快乐中惊醒。
醒来的人,不得不正视生活的残酷。
“野孩子”离散后,悲痛的张佺流浪远方,长达6年的时间走不出来,几乎一夜白头。河酒吧从此成为了江湖上的传说。
张玮玮一度失去方向。带着身上仅剩的块钱租了间破屋,白天看树,夜里看井。后来没钱了,问左小祖咒借了,搬进郭龙的书房。此时距离他写出《米店》,还有3年的时光。他落魄、潦倒、迷惘。
「后来纪念小索的音乐会」
在河酒吧,万晓利和小河录过现场专辑,被某厂牌买走版权。多少钱呢?只有块。万晓利说服自己,这也算完成了出唱片的梦想。此后,他躲在天通苑里做他的第二张专辑,《这一切没有想象得那么糟》。
周云蓬流浪、卖唱、写书。
左小祖咒继续卖打口碟。
“河酒吧”记录了我国一代独立音乐人的青春盛景,也装载着他们的困窘、挣扎。他们徘徊在主流唱片体系外,缺衣少食,在生计所迫的夹缝中写歌,在四壁漏风的屋子里吟唱。
美梦过后,几多凄凉。
一切就仿佛野孩子在歌里写的:
“生活为什么是一首最难唱的歌,唱过的人,他从不说出来…”
04.那个辍学的石家庄人
“野孩子”决定北漂那年,北京隔壁的石家庄,成立了一支名叫“TheNico”的摇滚乐队。那是28岁嗑药而死的盲瓜主唱ShannonHoon襁褓中女儿的名字。
乐队的成员,都是盲瓜的骨灰级粉丝。
其中负责吉他的,名叫董亚千。
负责弹贝斯的,名叫姬庚。
80年代末到90年代末,凋敝、沉闷、灰头土脸的石家庄市出了两本杂志,《通俗歌曲》和《我爱摇滚乐》。两本路子很野的摇滚杂志,帮石家庄培养了一大批摇滚青年。其中就有一起组乐队的董亚千和姬庚。听到盲瓜后,董老师和鸡老师瞬间被征服。
尤其董亚千,在音乐上有了巨大的野心。
二千是个音痴。据传当初为了选一把好吉他,比琴行员工去得还早,除了吃饭上厕所,连续三天在店里试琴,才选中一把满意的。
「启蒙一代摇滚青年的刊物」
听到盲瓜及欧美其他摇滚“神作”后,梦想成为摇滚巨星的董亚千,严重意识到自己技术上的差距,干脆辍学,每天在家狂练琴技,自学乐理。乐队成立第二年,他和姬庚掺和了一个拼盘专辑,每人获得酬劳高达块。
此后10年,就赚得越来越少。
坊间调侃,数年间,只赚了几百块。
董亚千为摇滚辍学,父母倒没说什么,但他一直跟自己较劲。听遍了历代名曲,练得一手琴技后,长达五年时间,都没写出正经东西。常常出了一个动机,弹两下就丢了。这期间,演出机会也不多。0年,石家庄本地摇滚乐队大汇演,“TheNico”还没上台,就被群众举报,被警察哄走。
其实,即便上台,那时的“TheNico”和董亚千也不太引人注目。在乐评人和小宇的记忆中,当时他的作品半生不熟,风格拼凑。
而且由于过于膜拜欧美大神,董亚千发明了一种含混不清的“二千英语”,不是中文也非英文,令人摸不着头脑。没多久,好基友姬庚考上湖南某大学。大家要开始直面人生的选择和生活的拷问,压力随之而来。
失神、迷惘的董亚千,跟过去当了一个月的陪读生。每顿打一份饭,两个人吃。
「董老师笑容温暖纯真」
董亚千渴望成为一代摇滚巨星。可很长一段时间,写不出完整东西,人陷入抑郁。随后,乐队鼓手去日本留学,姬庚忙于学业。为了散心,二千跑去秦皇岛,租了条船,出海、捕鱼、思考。那些日子,他不敢碰吉他,不能听摇滚乐。整个人的状态跟当年在北京8平米房间里写《那一年》的许巍差不多。
也就是那时,他写出了《秦皇岛》。
回想那些衣食无着的日子,二千并不觉得苦。可跟他一起玩乐队的朋友,终因谋生压力逐一离开,只剩下了姬庚。后来,为了给乐队转转运,鸡老师就提出换个名字。
彼时,董亚千在石家庄的家是无数摇滚乐手的聚集地。据传全石家庄的乐手都有他家钥匙,唯独二千自己没有。想起这件荒唐事,精读西方诗歌的姬庚觉得:
董家老宅,仿佛一家旅店。
于是乐队改名:万能青年旅店。
05.神专是这样炼成的
乐队改了名字,但作品依然难产。
在石家庄的烂砖房里排练,借着封皮脱落的乐理杂志研习,董亚千好不容易排出一首作品,拿来跟心目中的音乐一比,立马推倒重来。
穷困潦倒,他不在意。但其他乐手要吃饭啊。数年过去,大家朝三十岁奔,生活压力越来越大。姬庚眼看这么下去不行,拿一首作品填上《十万嬉皮》给他,劝了他足足三天三夜,终于说服他唱中文歌。
《十万嬉皮》写的是“大梦一场的董二千先生”。拿到词时,董亚千懵了,说你干嘛把我写成一废物?于是首演前,他喝下了催吐剂。
二千老师,你可真是个行为艺术家。
没想到,姬庚的歌词疗愈了他,和他的旋律天衣无缝搭配在一起。随后,乐队来了小号、鼓手,渐入佳境,《秦皇岛》《揪心的玩笑和漫长的白日梦》《杀死那个石家庄人》相继出产。乐队名气越来越大。
等到他们出去演出,粉丝越来越多,很多人开始在台下狂呼“万青牛逼!”
「董老师爱摇滚也爱改装摩托」
可二千依然对自己无比苛刻。
6年,他把《秦皇岛》和《揪心的玩笑和漫长的白日梦》修缮完毕,才重新开始排练。至此,乐队已经成立十年。
年,大家觉得不能再拖了,该出专辑了。没有钱,没有专业制作人,没有好乐器,董亚千只好拉来哥们儿当录音师。大家四处凑钱、买设备、自学录音。一次次失败、反复推倒重来,直到年冬,进入后期混音。
囿于没有专业设备和录音团队,董二千很多音乐上的野心都无法实现。专辑出来后,他只能坐在和小宇的沙发上接连叹气。
万万没想到,这张名为《万能青年旅店》的首专,一经发行,引爆文化圈。
那一年,韩寒、老罗等人在微博上奋力为万青打call。歌曲传到台湾,海峡对面的青年都疯了,争相翻唱。尤其《杀死那个石家庄人》,一时成为微博神曲。
「万青封神之作」
但回头看,这事儿其实很险。
为创作挣扎14年,忍受困苦14年,要不是正好赶上微博的爆发和唱片工业崩溃,加上韩寒等文化人的力荐,谁也不知道万青会怎样。
事后诸葛的看法就是三个字:
运气好。
遥想7年,丁磊在丽江听到侃侃的《滴答》,顿觉惊艳,马上发给身边唱片公司的朋友,希望有人推广。朋友都说,商业前景不大,还是别操心了。当时国内独立音乐人的生存环境,并不比河酒吧那帮人好,一首歌唱片公司判断没市场,就不会给你砸钱。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丁磊要搞云村。
丁大佬在邮电局上班时,就是资深唱片发烧友。千禧年网易上市,他就想做唱片公司,这事儿最终发芽成了网易云。当然这是后话。
后来姬庚老师自己也说了:
“那年万青的爆火,有很大的随机性。许多乐队,从少年时为这些事努力,到最后连个合理的呈现机会都没有,这是不正常的。大多数摇滚人都没收入。而且之后怎么样也不好说,没准哪天我们就…这可能性是很大的。”
06.花粥们的崛起
鸡老师的担忧,到底是落空了。
去年,万青时隔10年发新专《冀西南林路行》,销售额超过万,直接打破国内独立音乐市场数字专辑销量纪录。专辑在云村评论破万,还在朋友圈刷屏。丁大佬也写信祝贺和感谢他们,在线“催更”,期待新专。
姬庚显然没料到年后移动互联网崛起给独立音乐生态带来的影响。
不过鸡老师话也没错,像万青这样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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